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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6章 鳳頂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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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醒啦?”

“嗯,嗯,醒了,看眼皮動了!”

“娘說等大林醒了給他喝米湯。”

“那我去熱去……”

閨女們嘁嘁唧唧,小聲地說著話,跟早起的小鵲兒似的,大林睜開眼睛,看到自己躺在一張床上,兩個閨女扒在隔墻後頭,探出頭來看著他。

老高家孫輩沒女孩兒,迷糊的大林要想了好一會兒,這才想起他最後是被二梅嬸帶走了。

大林雙手並用,想辦法支起了頭,往兩個閨女那頭努力笑了笑。

小蘭和綿花,雖不在一村,但都認得的。

“呀,真醒了!”

倆閨女就像是被驚了的鵲兒似的,撲著翅膀吱吱喳喳地叫著,一轉眼就消失在了隔墻後。

大林緩了緩,顧不得還有點頭暈眼花,先細看他在的這個屋。

這小屋是堂屋隔出來的一個角,擺著張床,還有個五鬥櫥,地方小是小了點,但收拾得特別幹凈。

大林他們家雖然日子過得富裕,可家裏人口也多,有德一家五口住在下頭院西屋,爹娘帶著三林住堂屋,他跟二林住旁邊的小屋,都是糙小子不懂收拾,他娘事情多,也顧不上管,那小屋還不如這兒整齊呢。

綿花把熬得稀稀的米湯熱好,倒進了碗裏,要去端又停下,推了推站在旁邊的小蘭。

“你去給大林送。”

十三歲的小女孩,本來就靦腆,碰上別村男孩更是害羞。

小蘭大大咧咧地端起碗,“這有甚。”

她端著米湯送到裏屋,聲音響脆,“大林,你能不能自己喝?”

這小米可是熬了好長時候,米油黃爛爛的浮在上頭,聞著就香,這樣的湯她能當水喝好幾碗,只不過娘就熬了一小鍋,沒她的份兒。

大林還沒回話,肚子裏先嘰哩咕嚕地叫了起來,那餘音還拐了個彎,讓大林臉上立馬發了熱,窘迫地趕緊點頭。

“那你自己喝吧。”

小蘭把碗放在大林床邊,很是松了口氣,一擺手跑出去了。

不過跑了兩步又竄回來,偷偷躲在墻後瞄著大林,看到他果然自己能端著喝,彎了彎嘴角就出了屋。

她出了屋就看見鄰居家小繭站在竈臺前,跟綿花說著話,一邊還偷偷看竈臺上的米湯鍋。

小蘭趕緊跑了過去,掀開鍋看看米湯沒少,這才有空跟小繭說話。

“小蘭,綿花,咱去房後地逮蟲吧?”

小繭吸了吸鼻子,她家也前兩天也熬了小米粥,摻了不少野菜,聞起來就沒有小蘭家的香。

二梅嬸嬸好像做甚都好吃,有時候她過來的勤了,二梅嬸也給她嘗一點。

小繭特別羨慕小蘭她們,特別是綿花。

二梅嬸嬸這會又把小高村的大林也帶回來了,大林都能吃上香噴噴的小米粥了。

小蘭搖了搖頭,“今天不能去,俺娘走的時候交待俺了,要照看好大林。”

前天天擦黑的時候,她娘和舅舅帶著大林回來,把她和綿花嚇了一跳。

一聽她娘說以後大林就是她們家的人了,小蘭還跳起來表示反對。

她家糧食本來就不多,再養活一個人萬一不夠吃了可怎麽呢

還有村裏人都說,雙貴是去了當了土匪,去人家大戶人家裏搶東西被打死了,她家是白養了個白眼狼。

那萬一大林也跟雙貴那樣,一開始看著還不錯,後頭越來越壞了可怎麽辦?

小繭哦了一聲,有些失望,忽然也不知道想到了甚,眼睛就一亮,悄悄地拉了小蘭一把,跟她咬耳朵。

“小蘭,都說大林是二梅嬸給你拾回來的小女婿,是不是?”

“小繭,不要胡說。”

綿花輕輕地拍了小繭一下,“說甚呢!”

小蘭卻是抓了抓自己的頭發,沒心沒肺地哈哈笑起來,“俺娘說,大林的屬相跟我的屬相合,能讓俺家興旺呢,女婿不女婿,要看以後,還有好些年呢!”

她娘可是說了,大林跟雙貴可不一樣,是個好孩兒,再說大林在自己家,外人就不會說她家沒男丁,想欺負她們了。

小繭眨巴著眼,也跟著嘻嘻笑,心裏很羨慕,“二梅嬸甚時候把俺撿回去就好了。”

小蘭和綿花兩個人雖然沒有達,可吃的穿的,哪樣比村裏旁的閨女差了?

她倒是有達有娘,可老饑一頓飽一頓,穿的也不能跟小蘭綿花比。

“小繭你說甚?”

綿花沒聽清,小繭臉一紅,“沒甚!俺回了。”

說著就一扭頭跑了。

綿花其實聽見了她那句話,不過這話可不是胡說。

小繭有達有娘,雖說她娘一年到頭老是躺在炕上,村裏的媳婦們背地裏都說今年怕是熬不過了,可那也是有親娘啊!

谷堆村裏又住進了幾家人,有從不坡村來的,也有西王莊的,都是怕遭了土匪禍害,又在谷堆村裏有正經親戚的,暫時借住在親戚家多餘的房裏,想著等世道太平些了,再搬回自己村去。

土匪說來就來,還有西王莊和小高村這兩個先頭的例子在,村人都不敢偷懶,商量好要幹的活一點也不打磕絆。這會大家夥把高高低低,村前村後,有可能進村的旮旯角,都弄上好些圪針荊刺,該挖開的挖開,該堵上的堵上。

谷堆村雖然村不大,人口也不多,可還是在這大山溝裏有幾百年了,村後山頂上,有個峰火臺,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留下來的,峰火臺不算大,也就是四五間房那麽大,頂都塌沒了,只餘下了四面石頭墻,墻裏頭的地都是大青石鋪得齊整,磨磚對縫,一個角落裏還有做飯用的家夥,石頭竈臺石頭碾滾,聽老人們說,這是老古時候打仗修的,那會兒這裏頭還住著兵,埋著寶呢。

不過時候長了,這峰火臺就塌了,裏頭的寶貝也不知道被誰得了去。

但塌了的峰火臺,站在裏頭往四面八方看,就會發現,這個地勢當真是挑得太好了。

往東看,曲水河在群山間彎彎曲曲,向東流去,東面的群山都在眼底,但凡有只鳥飛過,有只野獸跑過,都能被發現。

往南北看,正好能看到谷堆村通往外頭的兩條路,一條是下河坡的羊腸小道,一條是不坡村到東平村的大路,再回過頭來看西面,谷堆村的家家戶戶,也看得清清楚楚。

聽老人們說,這個石臺修得有講究,說谷堆村周邊這幾座山,其實是座鳳凰形狀,這山頂的位置那就是鳳凰的頭。石臺修成,就像是給鳳凰帶了頂寶冠,谷堆村呢,就在鳳凰的脖子下頭,所以這只神鳳就能保佑谷堆村一直平平安安。

土匪鬧得厲害,村裏幾個腦子好用的,幾乎都想到了村後山頂的這個峰火臺。

這個地方能從高往低觀察土匪動向,可不是得利用起來?

畢竟,現在能害人的,不光是狼,土匪,還有從二蛋嘴裏轉了兩道彎聽說過的南島鬼兵!

能把官府和土匪都嚇跑的,那還不是青面獠牙,兇神惡煞,吃人肉喝人血?

村長就帶著幾個能幹人上了山頂的峰火臺。

李茹也跟在這堆人裏。

她小的時候來過一兩回峰火臺,這峰火臺,在她看起來,修在山頂直上直下,跟外國的古城堡倒是有點像,噺 鮮 只不過沒有封閉的屋頂罷了。

能進城堡的路只有一條羊腸小道,另一側就是深深的懸崖,如果這麽看的話,倒也是個易守難攻的軍事要塞。

在後世李茹來的時候,那小道上長滿了荊棘,走一次特別不容易,後來長輩們就禁李茹爬峰火臺了,不過後來李茹喜歡越野戶外,大概就是從小在老家爬山培養出的愛好。

谷堆村人都帶著家夥,把那些歪倒的大石磚都弄好,抹上石灰,割掉峰火臺上長的荒草荊刺,婦女們把平地都打掃出來,特別是做飯的地方。

谷堆村準備弄幾個人白天在這兒放哨,要是發現了敵情,就趕緊報信兒。

敲鑼當然是聽不見的,但別的辦法也多的是。

李栓柱這個全不準,別看他丈人家都笑話他算不準,可這些天,栓柱出的主意,想的辦法,都有用的很,村長王老屯現在就特別相信他,覺得會算卦的人就是有本事。

因此李栓柱一想出了主意,幾個人一聽就覺得很管用,馬上就采用了。

李栓柱的辦法是放一棵假樹在臺上,等有敵情就把樹放倒,還有就是點火生煙,也表示敵情。

這樹和煙組合在一起,那又有不一樣的意思。

比如說樹也倒了,煙也放了,就表示來的人太多,大家趕緊逃命吧!

光有煙沒倒樹,表示來的人不算多,村裏人能對付。

那煙離著峰火臺哪邊近,就表示哪邊有敵人來,這辦法可不是又簡單,又容易看!

被誇獎了好一番的栓柱臉都有點發熱了。明明是他二姐的主意,就經了他的嘴!

37.淵源

大家夥都分了活計,邊幹著活邊說著話。

李茹跟幾個婦女們清理著舊竈臺和石碾滾。

一個年紀最大的中年婦女說,“我小時候,還聽俺奶奶說過,這石碾滾下藏著寶呢。”

有那外來的媳婦,就說笑著問,“是個甚寶?”

那婦女說,“那就不知道了,反正是個特別值錢的寶貝。”

“那這麽多年,就沒人把這寶貝挖出來看看?”

好幾個婦女都笑了。

“誰不想要寶貝哩,俺們小的時候,都跑到這山圪梁上來尋過,那誰能尋得著呢?”

突然一個婦女驚叫出聲。

“呀!快來看,這是誰在這鍛過石頭?”

幾個婦女都湊過去看她指著的石碾滾底座,砍掉斜長出來的荒草和荊刺,果然能看到那原來的底座大青石,明明白白的缺了一大塊,就像是用刀斧砍過的一樣。

不光是婦女們,就是在一邊壘石頭修墻的男人們也都被吸引了過來。

村長王老屯瞧了瞧,又伸手在底座摸了一圈兒,呸了一聲,板了老臉,“這也不知道是甚時候弄的,說不準是哪個淘氣孩兒聽說這底下有寶,就來弄得這尋寶呢!你們這些婦女們,哄孩兒說些甚故事不好,盡說這山頭有寶,那山窪有寶,看看孩兒們都信了吧?看這好好的碾滾,差一點就弄壞了!”

身為上了年紀的老人,雖說這峰火臺早就廢棄古舊,但那也是他們村的東西,他就見不得這麽糟蹋!

“那興許是外路人幹的呢?”

“要是外路人幹的,這上山的路都在咱村人的眼皮底下,還能不知道?”

村長王老屯跟幾個婦女說思婦洌投級恕

大家都沒把這當回事。

谷堆村流傳的故事不老少,特別是上了年紀的老婆兒們,最愛給孩們講各種故事,什麽鳳頂上的寶貝,要成精的石人,掌管泉水的仙姑之類的。

好多的小孩聽了就會當真,比如說到後山頂上來找寶貝,到西山頂去拜石人許願發大財,下河玩耍的時候不敢提到仙姑怕惹怒了她們發大水之類。

這些故事在李茹看來,其實還挺有想像力和趣味的,只可惜,留傳到李茹那一代時,故事就越來越少,而且細節也消失得差不多了,這會兒聽同伴們興致勃勃地一樣樣說起,李茹聽得津津有味。

心想,後來谷堆村快成無人村之前,其實也是有村民們起了雄心壯志,想在這一片發展旅游業來著,不過可惜的是這個計劃開展得太晚,有些不錯的景,比如村廟,比如峰火臺,都因為年久失修衰敗得差不多了,谷堆村又沒甚響亮的名頭,而且村民也大都已經搬遷到了城裏,這計劃就沒成功。

假如要是這鳳頂上真的挖出了什麽舉世罕見的寶貝,估計那局面又不一樣了吧?

一群人幹完活下了山,有兩個村民就留在山上的峰火臺,時刻註意著周邊的動向。

老村長王有屯又召集起人來,把峰火臺的事說了一遍,教給大家夥怎麽看信號,到了緊急時候怎麽逃跑。大部分人都聽得認真,少數幾個覺得這樣也沒甚用,但怕犯眾怒也沒敢多嘴。

李茹其實有些慶幸自己是穿越到了太姥姥李梅的身上,雖然是寡婦,當好歹是能當家作主,還有信任她的兄弟,比較穩定的谷堆村,要是穿越到了大林親娘身上,那可真是……

看到自己私下的主意變成了行動,李茹就覺得自己沒白來到這個時代。

就這麽過了快一個月,有一回有幾個鬼鬼祟祟的漢們從西邊過來,結果差不多全村的人都拿起了家夥去了西邊,那些人嚇得掉頭就跑,連滾帶爬的連鞋子都跑掉了,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土匪。

但陸續聽說過附近的村子遭了禍害,卻沒見土匪再來騷擾過谷堆村。

跟谷堆村相鄰的大村東平村也遇上過一次土匪,各有勝負傷亡,好在東平村人一向比較彪悍,打架在行,那土匪後頭就不敢再來啃東平村這塊硬骨頭,而東平村人也往谷堆村這邊來取經,雖說他們那邊地勢平坦,也沒有峰火臺,但組織個巡村隊伍還是能行的。

大林被接到了李茹家,原來看著病得快要不行了,誰知道幾頓精細飯養下來,居然就好了起來。十來天後,大林就能自己下地走路,再十來天,大林就跟小蘭和綿花他們搶著幹活,像擔水鋤地這些重活,都能來得。

但大林其實也不過才十一二歲。十一二歲的男孩,如果是在李茹的年代,個頭長到一米六七也有的是,但大林這個曾姥爺,現在頂多一米四,而且就算是將來的曾姥爺,據李茹的姥姥說,曾姥爺個頭很小,才一米六,當然了,曾姥姥個頭也不高,還不到一米六,但到了李茹姥姥輩,個頭就提高了一截。後頭一代更比一代高,李茹一米七,她的同輩表親們,男的平均一米八,女的平均一米六八,不管是顏值還是身高,都像是在飛速進化一樣。

李茹覺得,從前老祖宗們個頭不高,身材瘦小,就是因為營養不良,還有過早的幹重活累活的緣故。

所以就算大林和小蘭他們幹活挺主動自覺,李茹也會註意不要讓他們累到。

清早起來,李茹挑著擔子,跟村上人相跟著,去後山擔水。

自打鬧出了狼進村,谷堆村人外出活動,都是要湊成一堆的。

出村的時候,李茹發現隊伍裏還混著個眼生的婦女,也挑著一副空擔子,跟在隊伍最後走著,卻怎麽看都有些別扭。

走在李茹身邊的婦女正好是葛仙芹,看李茹老是回頭看那婦女,就沖李茹笑笑。

“二梅,你不認得了?這是柏樹下俺家本家大哥他媳婦來花呀……”

李茹楞了下,一想,啊!

這就是柏樹下那家小院原來的主人啊。

就是那家男人死在炕上,婦女卻不見了的,最後房子歸了小椿家,小椿的兒子娶了小蘭的女兒,小蘭的女兒,也就是李茹的姥姥,就在那個炕上生的李茹她媽……

38.跑了

大柏樹下的老張,和他媳婦來花,是在谷堆村裏很少露面的。

前一陣谷堆村家家出人出力,沒漢們的出婦女,一個人都不出的就出糧食。現如今糧食奇缺,家家都吃不飽飯,一直堅持到現在還是只出糧食不出人的,也就只有大柏樹的老張家了。

不過先開始老張家吃水都不自己去擔,要用糧食雇小椿他家人去幫忙擔,這會兒怎麽就自己出力了?

快嘴霞就在她倆身後不遠處,瞧見她倆低頭說話,加快了幾步就趕了上來。

“肯定是家裏頭糧食不夠了!”

她就說吧,又不是地主,就算是娘家富,也不能這麽作蹋糧食吧?連擔水都不出力,看他家還能支幾天,這不,幾個月下來就支不住了。

“一看就是沒做過生活的,挑個空擔都走不穩路!”

快嘴霞一說起閑話嗓門就大,這本來也是村裏婦女們的習慣,根本不怕被她們說的人聽見一樣,但李茹倒底不是原裝的本村人,難免尷尬,就胡亂地應和一聲就趕緊走開了。

後山半山腰處有一窪泉水,兩年大旱,得虧了這泉水沒幹,谷堆村吃水就全靠它。

大家夥排著隊,都打滿了兩桶水,有前有後地擔著水往回走,李茹如今經過操練,擔著滿滿兩桶水已經不吃力了。

正準備上路呢,就聽葛仙芹咦了一聲,“來花咋沒見了?”

快嘴霞頓時豎起了耳朵,熱心地嚷起來,“誰見來花了?誰見來花了?是不是路上走迷了門?”

這嬌慣的外路媳婦呀,好不容易來擔一回水,都能跟丟了,就說這媳婦娶回來有甚用?

大家夥都說沒見,再四處一瞧看,也沒有來花的影子,葛仙芹經常給他家擔水做生活,跟來花最熟悉,就高聲叫了來花幾句,這種事怎麽能少得了快嘴霞,也扯著嗓兒喊,但怎麽也沒人答應。

“是不在來的路上呢?要不咱回去的時候看看吧?”

這條路都是大家夥走習慣的,有的時候閉著眼也錯不了地方,這來花都能跟丟了,可見是平時太嬌貴。

谷堆村這十來個人一邊往回走,一邊就忍不住議論著大柏樹下老張家,這兩口子,那都不是能過日子的人!

這也幸虧是在谷堆村,村大能護著他們,不然他們要是像劉老杈一家原來住在老杈崖那樣,那可不早就被人搶光了活不下人!

轉過山路的一道拐彎,快嘴霞那眼睛尖,一瞥就瞧見草叢裏有個什麽東西,再細看原來是個桶,立馬就指著那桶瞎唬開了。

“誒!那草裏頭不是個桶?”

大家們都順著看過去,果然是個水桶!

不多大一會,又找著了另外一只水桶和扁擔。

常常幫著老張家挑水的仙芹嫂認得這就是來花挑的那一副。

老張家家境比較富裕,挑水的擔子都有兩副,一副重一副輕,輕的就是婦女用的,仙芹嫂用得多,一眼就認出來了。

大家夥在附近坡上坡下,草叢樹根,一頓亂找,可這人就是半點影兒都沒見。

“不會是碰見狼了吧?”

有人提心吊膽地猜著,把好幾個人都嚇得臉發白。

這可是青天白日,一大群人走在一起,那狼能那麽大本事,把個活人拖走就不見?

“那不能,碰見狼了也要叫兩聲,這麽近,咱大家夥的耳朵又不聾,還能聽不見?再說這也沒見著甚呀?”

就算是把人拖走了,也要留些血跡啊?

“那咱咋辦呢?”

“咱能咋辦,尋不著來花,難道咱就不回村了?”

雖都是一個村的,可來花他們家平時跟村裏人都不大來往,能費這麽些工夫尋她,都是大家夥好心了。

這一夥出來擔水的人回了村,把信兒傳給老張家,還去告訴了村長。

因為這事是件大事,一夥人就差不多都去了老張家。

李茹也混在這夥人裏頭。

老張在張桐材在外頭喊了好幾嗓,才慢吞吞地出來開了院門。

老張佝僂著背,瘦高瘦高的跟麻竿一樣,穿著寬大的黑布襖,更顯得衣裳漏風,臉色臘黃,看著一夥人黑壓壓地都來到門上,臉色就更不好看。

“咳,咳,桐材,怎麽都來呢?”

張桐材為難地抓耳撓腮,“哥,俺來花嫂今兒去擔水,不,不,不見了。”

老張楞著神張著嘴,也不知道聽明白了沒有,倒是半天不說話。

張桐材趕緊扶住了他,吶吶地勸慰了幾句,“哥,哥,別急啊,一會兒俺們再去尋尋。”

葛仙芹怯怯地把擔子和水桶提到老張面前,“大哥,來花嫂走在後頭,好好的就不見了。”

她一開始也是想幫忙照顧著的,可來花說不用管她,她一個人走在後頭慢慢的不著急。

“咳咳咳……”

老張一見那副擔子,臉色頓時大變,捂著嘴就一陣猛咳,嚇得眾人都趕緊往後退,生怕被他傳了病。

“哥,哥!”

老張咳著咳著就往後倒,張桐材趕緊扶住,又在人群裏頭見著了他們張家的一個本家兄弟,就叫他過來幫忙架著老張往屋裏送。

原本大家都跟老張家不怎麽來往,這大柏樹下院裏,好些人幾年都沒來過一趟。

這會兒老張暈過去,眾人就呼啦啦地往裏進,既是幫忙,又有好奇。

李茹也跟著進了院子。

這個在現代的時候還算熟悉的小院,她走進來才發現幾乎沒啥變化,只不過這時候東頭西頭沒有還沒修起一溜小平房。

看著被人架起來,半死不活地往堂屋裏送的老張,李茹忍不住地往北邊的小屋瞥了眼,想到屋裏那個炕,不由得心裏打了個冷戰。

老張的媳婦來花,大概就是這會兒跑不見的。

如果快嘴霞嘴裏那些老張家的事兒有一半是真的,李茹覺得這回,來花怕是故意要跑的。

看老張這病奄奄的模樣,還真的挺像肺癆,這兩口子又沒孩兒,說不準家裏的存糧也不多了,來花沒了指望,就拋下老張跑了?

李茹正琢磨,就聽著幾個往張家竈房跑的婦女大呼小叫,“哎呀,這大缸小缸都見了底了!老張家的兒月都過了這樣了!”

“快,快去問問老張,看看來花的東西還在不在?”

老張半中間終於被大家夥叫醒,指著炕頭上的箱籠叫打開。

這種活計快嘴霞最喜歡幹了,利索地開箱找東找西,大包裏翻小包,總算找出來個小盒子,送到老張跟前 ,老張顫抖著手指頭,打開盒子一瞧,裏頭空空蕩蕩的,只撇了幾塊銅元!

要知道,老張家在村裏是有名的富戶,就算這些年,夫妻倆不大幹活,可早年的老家底還在的!就算不是滿滿一盒子金銀吧,那銀元總有幾十個吧?怎麽可能就幾塊銅元?

這村裏又沒有花錢的地方?

“來花!”

老張撲的一聲,就噴出了一口老血。銅元散在了炕上,那盒子就順著炕滾下地來,骨碌碌地落到了李茹的腳邊。

一幫人勸慰的勸慰,罵來花的罵來花。

不過敢近身上前的,也只有張桐材和另外一個本家兄弟。

婦女們就七嘴八舌地回憶今兒見著來花的時候,那來花是把值錢的東西藏在了哪兒?

倒是葛仙芹還實在些,一轉身去竈間給老張熬熱湯水。

李茹縮了縮腳,覺得這一屋子亂,她也幫不上忙,本來要不顯眼地出屋去,才邁了一步,快嘴霞已經稀罕地拾起了盒子,一雙眼睛骨碌碌地亂轉,掂量著大小,歪著嘴數落來花,“大柏樹下老奶奶在的時候,那日子過得多紅火,還能出得起錢送張老哥去鎮上念書呢!那會咱村誰不羨慕張老哥肚子裏有墨水?”

旁邊的婦女點頭附和,“就是呢,那會兒張老哥每次回來,都打扮得跟那城裏人一樣,咱見了都不敢認哩!”

“可自從娶了鎮上的來花嫂,兩口倆就坐吃山空!張老哥是生了病,可來花呢,是個好人吧?也不見下地,連擔個水,都要仙芹給他家擔呢!”

“這下可好,滿滿一盒的金銀,可都給來花那賊婦女掏摸走了!誒呀,這是個甚?還有花樣呢?”

快嘴霞把那空盒子翻來倒去,眼尖地發現了盒底上居然還有圖樣!

幾個好奇的婦女傳來傳去,花樣她們都認得,字也見過,可這圖樣,字不像字,花不是花,是個甚東西?

李茹停了腳,跟婦女們要了過來,一接過來,就覺得沈得壓手。

李茹雖然不大懂古玩,但現代鑒寶節目那麽紅火,她也看了不少,大概知道了一些皮毛。

這木盒子,光是木料,就應該是老紅木,再加上這做工,這雕花……先前被婦女們大驚小怪表示不認得的圖樣,原來是小篆。

李茹隱約看出來,上頭應該是有個鳳字,不過其它的字,就完全不認得了。

仿佛有什麽在她心裏閃了閃,就過去了,這會兒屋裏亂紛紛的人來人往,她也沒空細想,就把東西放在了張家的箱籠蓋上,悄悄地退走了。

回到家裏,李茹細細挼著老張家的事。

如果來花是因為家裏糧食不夠,男人又病歪歪的總也不好,這才起了念頭卷了銀錢一跑了之,倒也是能說得通,為啥大柏樹下的小院裏,居然會有一具長年無人收拾的屍骨……

39.準備

李茹回憶著自己知道的那些故事,原本這些故事大概有個時間線。她能根據時間線來做準備,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多了她這只蝴蝶,有些事沒發生,有些事提前了,有些事……

小高村被土匪給搶光這件事,就是推後了?大概有個二十幾天?

畢竟如果不是小高村事先做了準備,也許最早那回就被土匪給得了手……

那算起來,這個時候,應該是大林在山裏找到了救命的一袋糧食,慢慢好轉。

那可是一袋精白面啊!

李茹心裏一動,就琢磨著是不是找個時候去西邊山溝裏頭找找,說不定還能有收獲呢……但這也表示,荒年裏最可怕的災難,說話就來!

在缺糧的荒年,偏僻山溝裏,在快餓死的少年面前,出現一袋子精白面,這種經歷聽起來,就跟窮小子突然得了億萬財富一樣的神奇。

那麽問題來了。

這袋子白面是從哪來的?

附近村裏的人家先不說有沒有,就算有家境富裕的攢下了這麽一袋,那怎麽也不該就撇在這深山老溝裏頭啊?

後來曾姥爺大林自己回想琢磨,就覺得那袋子白面可能跟南島鬼兵有關。

谷堆村這一帶,兩省交界,地處偏僻,交通極其不便,先不說迷不迷路,就說那懸崖上的羊腸小道走起來,對習慣了平路的人都有生命危險……這當然有好有壞。

因此這些小村子,養活人不難,但就出不了富貴的人家。

也因為太過偏僻,又沒甚礦產,不是兵家必爭的地方,除了幾百年前北胡亂中原那一場浩劫,谷堆村這一帶就沒來過軍隊,然而在四三年南島鬼兵卻打破了這段歷史紀錄。

李茹自己有的時候也納悶,南島鬼兵費那麽大工夫,去自己老家谷堆村,圖個啥?

村裏人一家比一家窮,進了村也搶不到甚東西,大旱兩年,別說雞,就是粗糧野菜都少見,南島鬼兵大隊人馬就算把全村都翻過來,也搶不著能填飽肚子的吃食,要說是為了清剿新軍吧?那新軍的根據地在沁城縣的最西邊,而谷堆村這一帶是在最東邊,相互之間離得遠得很……

如果非要找個理由的話,也許就是後世的一些傳言,說南島人從小就被教育了,一衣帶水的鄰國地大物博,有最豐富的食物,最多樣的出產,他們長大了,就要去鄰國拿……因此南島軍隊來了c國,那個勁頭,恨不得把c國的每一寸國土,都細細用儀器檢查一遍,凡是能拿的都拿走,拿不走的也要畫在地圖上,留著慢慢來。

但既然在村裏搶不到糧食,他們自帶幹糧也是肯定的了。

而南島鬼兵已經占了沁城縣大半富裕的地區,自帶幹糧肯定不會是自己扛糧食,征召c國人當民夫那是肯定的。

這一袋子白面,據成年的大林自己推測,多半就是南島鬼兵抓來的民工,被逼著給鬼兵們背著糧食走在山道上,說不準就有那膽大機靈的,趁著鬼兵們一個不註意,把背上的糧食往山崖下一扔,自己跳下山坡逃命去了。

李茹這只穿越的蝴蝶,有可能改變一點小事,但如南島鬼兵掃蕩到谷堆村的日期,肯定是改不了的,所以在時間線上,南島鬼兵進山進村,也就是最近這些天了。

穿越回荒年這麽些天,幹旱蝗蟲也好,狼和土匪也好,都沒有讓李茹有這種毛骨悚然,如臨深淵的感覺。

蝗蟲捕來吃,狼和土匪可以組織村民對付,但南島鬼兵,那源源不斷,傾國而來,有著近代□□全副武裝的敵**隊,他們語言不通,殺人如麻,貪婪成性,狡猾殘忍遠遠勝過狼群和散兵游勇的土匪,就算李茹知道抗戰還有兩年,也沒有完全的信心能帶著小蘭大林安然撐過這兩年。

“娘,你咋不吃?”

圍坐在飯桌前,小蘭看著李茹遲遲不動筷子,就叫了她一聲。

李茹這才從神游中醒過來。

今天的午飯是野菜餅子,雜糧米湯加上鹽焗蝗蟲,水煮青菜,算是葷素都有了。

量也不少,四個人九個餅,大林身為男孩兒食量大多了一個,湯更是隨便喝的。

但都吃了好一會兒了,李茹看見孩兒們都一人只吃掉了一個餅,大碗裏還剩下五個餅。那菜都只嘗了嘗。

“嗯,我想起點事情,你們怎麽都不吃了。”

“娘,咱家糧食也不多了,這幾個餅留著黑來吃吧?”

綿花和大林兩個,跟雙貴簡直是反著來的,大概知道自己是被收養的,特別懂事,搶著幹活,不敢多吃,連帶著親孩兒小蘭也跟著懂事好多,李茹看著就感慨心疼。

這兩天,李茹家明面上的糧食,確實是不多了,怎麽看,也堅持不到過年。

“不用,咱黑來再做新飯,你們都趕緊吃,吃飽了才有力氣長大個做生活!”

李茹硬是把餅子塞給三個孩兒一人一個,把最後的那個也放在了大林的面前。

幾個孩兒默默地啃著餅,吃得特別專註認真,掉下一點碎屑,都會拾起來吃掉。

其實這會兒的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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